童年趣事

文/劉艷芳 編輯/立軍 雅賢

　　我比老叔家的堂弟大三歲，小時候我們是玩伴，總喜歡去奶奶家玩耍。那時，奶奶家的院子很小，矮矮的三間小土房，窄窄的木門，小格子的木窗子，木窗子糊著白紙，屋里光線很暗，不冷的季節(jié)，奶奶經(jīng)常將木窗子的上扇打開，帶著老花鏡，盤腿坐在窗前透陽光的地方，擁著她的針線笸籮，在一件件衣服的補丁上補了又補。

　　奶奶的脾氣好，屋里院內(nèi)的任由我們招來小伙伴玩耍，有時候鬧的太厲害了，弄翻了盛糧食的器皿，打落了滿院的棗樹叉子，奶奶才會連唬帶嚇地喊：“小祖宗們!快收拾收拾吧!一會兒你爺爺回來了鬧你們可咋整?”奶奶咋把著小腳忙三火四地收拾，我和堂弟也裝模作樣地幫著忙。

　　除了玩得任性外，奶奶家還有兩處物件像磁石一樣吸引著我和堂弟——房梁上吊著的那個小筐和那口鎖著的老柜。

　　小筐是用黃色的藤條編的，形狀像元寶，用一根粗鐵絲鉤掛在房梁上，多數(shù)時候里面放著幾斤糕點，都是年節(jié)時親戚們孝敬爺爺奶奶的。奶奶舍不得吃，放在筐里保存著，等需要走親戚或看望病人的時候拿著。吊在房梁上，一是防貓，二是防我們小孩子。貓好防，但孩子難防。有時候奶奶取糕點想看人時，卻發(fā)現(xiàn)糕點的包裝已經(jīng)破損了，糕點也少了幾塊。于是就訓斥我們：“你們這兩個饞貓啊!什么時候把我蛋糕叼走的呢?你們說說，這讓我還怎么拿去看人?”我和堂弟見奶奶沒有大怒，便得寸進尺：“好奶奶，反正不能拿去看人了，剩下的就給我們吃了吧!”就這樣，剩下的糕點也“光明正大”地進了我們的肚子。

　　有時候，我和堂弟也很守規(guī)矩，讓奶奶的糕點在小筐里一直安然無恙，留著留著，最終沒有派到用場，糕點卻也長綠毛了!奶奶就用刀把糕點長毛的地方削掉，然后用大鍋蒸一蒸，我們聽話的時候再分給我們吃。蒸過的糕點格外香甜，我們高興得像過年一樣，而且也沒有吃壞過肚子。現(xiàn)在想想，那時候農(nóng)村的孩子都皮實!

　　那口老柜是奶奶的“金庫”，鎖著錢和一些重要物件。有時，還會有一些應(yīng)季水果。小時候吃水果，就如同過年才能吃餃子一樣罕見。每當奶奶打開柜蓋時，果香立刻噴發(fā)出來，迅速散漫一屋，你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甜的，甜得你都忘記了流口水。然而，這口柜總是鎖著的，我和堂弟一般也不會打這口柜的歪主意，小孩子雖胡鬧但懂得輕重?？墒牵芏鄷r候，我們的心里還是會癢癢地“惦念”它的。

　　小時候農(nóng)村沒有冰箱，小孩子們最盼望聽見喊“冰棍!白糖冰棍唻!”的聲音。那時候的冰棍一毛錢一根，但那賣冰棍的推著車喊了半個村子也不會賣掉幾根，不是孩子們不照顧生意，而是那時候農(nóng)村還很窮，沒有幾個大人會舍得花一毛錢給孩子買。

　　我和堂弟本與小伙伴們在外邊玩耍，見到來了賣冰棍的，堂弟不知什么時候就不見了。我想一定是回奶奶家了，于是去尋他。剛走到奶奶家的院外，就聽到哭鬧聲：“我要吃冰棍!給我一毛錢吧!就一毛錢!求求你了!”心想：堂弟的老把式又開場了!

　　進屋一看，果不其然，堂弟正躺在地上打滾，閉著眼睛，蹬著腿，眼淚沒有多少，聲音卻挺大：“我要吃冰棍!給我買冰棍!”“小祖宗，快起來吧!我哪有錢給你買冰棍啊!”奶奶一邊做著針線活，一邊悄悄從老花鏡的上框上瞅著。堂弟見我來了，鬧得就更兇了，蹭的一下站起來：“斧子呢?我找斧子去!把你柜劈開，讓你不給我鑰匙，不給我錢!”說著就要往外跑，我趕緊攔著。奶奶也麻利地下了地，拽著堂弟：“小祖宗，劈開柜也沒有錢!明天讓你媽給你留下買冰棍的錢!”“你柜里就有錢!我就要你給我買!我就劈你的柜!”堂弟鬧得更兇了，我和奶奶兩個都沒有攔住。他到外屋尋了斧子來，比劃著要劈柜。奶奶急得直跺腳，一個勁地喊著“小祖宗哎!”正鬧的不可開交時，只聽院子里水桶“當”的一聲，堂弟的哭鬧聲戛然而止。奶奶獲救似地喊：“鬧!接著鬧吧!看你爺爺不抽你!”爺爺大踏步走進屋來，虎著臉：“又作什么?明天別來了!”張開大手要去拎堂弟，誰知堂弟卻輕巧地一閃身，溜出去了，口里喊著：“不吃冰棍能怎么地!不讓來就不來!”我們一聽都笑了，爺爺也笑罵了一句：“這小王八羔子!”

　　有一次，奶奶由于大意竟忘記鎖柜了，又忙著在院子里挑糧食里的蟲子，這可給堂弟一個好機會!他躡手躡腳地打開柜蓋，蘋果的香氣很快從柜里撲出來，他的小饞蟲立刻爬了上來。那時，他的個子小，幾個蘋果又被放在柜底，所以很難夠到。于是搬來小板凳，踩在上面夠，可還是差那么一點點!于是他使勁往上躥，一下，兩下，三下!終于夠到了!可惜不是手夠到的，而是頭，整個身子就栽進去了!柜蓋受到震動也“咣當”一聲合上了，而且正好把鎖鼻子別上了!立刻，他兩眼黑咕隆咚，兩手黏糊糊的，伸進了奶奶的雞蛋簍子了!嚇得他都不敢哭了，知道這回的禍闖大發(fā)了!憋了一會兒，實在受不了了，便在柜里連蹬帶喊：“奶奶，救命啊!”奶奶聽到后，顛著小腳慌里慌張地跑到屋里，趕緊打開柜蓋，把堂弟拉出來。堂弟小臉憋的烏青，兩手瀝瀝拉拉流著黃黃的雞蛋水，看見堂弟的狼狽相，奶奶哭笑不得，撲拉著堂弟的后背喊著：“我的小祖宗啊!你怎么這么淘呢!你可真能作啊!”自從這次后，堂弟對這口柜可是望而生畏了!

　　我是女孩子，可不像堂弟這么鬧騰，但也希望能吃到柜子里面的美食，而且總是奶奶親自打開柜蓋給我拿的!不是奶奶偏愛我，而是因為我生病了。當我感冒發(fā)燒不愛吃飯時，就特別想見奶奶家的那口老柜。到了奶奶家我什么也不說，脫鞋上炕扯個枕頭往炕頭一躺，奶奶便放下針線活，用她癟癟的手摸我的額頭：“喲，又病了?還這么燙呢?吃飯了嗎?”我閉著眼睛搖了搖頭。奶奶便下地拿鑰匙開開柜，拿出個又大又紅的蘋果遞給我：“快吃個蘋果去去火吧!”我便坐起來兩手抱著蘋果啃。其實，那時候的蘋果品種并不是很好吃，面面的，又在柜子里放了很久，我因為感冒味覺也不是很好，所以這個蘋果吃的并不是很香甜。但畢竟因為難得，所以吃得還是別有一番滋味。一邊幸福地吃著，一邊難受地想著：要是我不生病就能吃到蘋果，那該多好啊!

　　現(xiàn)在，堂弟已經(jīng)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，不知道他會不會和他的孩子們講他小時候的“光榮歷史”。他現(xiàn)在為人處事恭敬謙和，如果不是我知道他的老底，誰也不會想到他小時候的頑劣。而我自己，當年是個小饞丫頭，現(xiàn)在好像也還很饞，好在現(xiàn)在我們想吃什么水果就能吃到什么水果。

　　令人感慨的是，我們的童年不在了，我們的小腳奶奶也不在了!也許，過去的事情是忘記的多，能記住的少，但在記憶深處，總會有一些清晰的味道，就如奶奶柜子里的蘋果，閉上眼，那種甜甜的香氣正溢滿心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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